改革开放以来,文学创作成就不菲,但是相比于高歌猛进的经济建设明显滞后,缺乏力透纸背、影响深远的经典大家与旷世力作。
伟大的时代,为什么缺少伟大的作品?毛泽东同志70年前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批评的文化创作中存在的唯心论、教条主义、空想、空谈、轻视实践、脱离群众的问题,在今天仍然有强烈的现实意义。
经典与大家,在哪里?
经典与大家,是衡量一个国家文艺成就的重要标准。今天,人们置身丰富至极的文学作品中,却有些四顾茫然:经典与大家,在哪里?
一方面文艺作品名类繁多、创作踊跃,长篇小说创作甚至呈井喷之势,但另一方面提供给读者、观众的精品力作并不多,能够震撼心灵、流传后世的伟大作品更是缺乏。同时,随着一些文艺大家的先后辞世,人们在感叹进入了没有大师的时代,近年来虽然涌现一批年轻的优秀文艺人才,但他们尚不足以担当重任。
1949年至1966年,全国新出版的长篇小说只有二百多种,而现在一年的长篇小说书目就达千种,加上网络上的新作,更是数不胜数。但这些作品,有多少能够像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《创业史》、《红旗谱》、《红岩》等作品那样家喻户晓?著名作家王蒙说:“我们缺少力透纸背的经典力作,缺少振聋发聩的文艺高潮,缺少学术创新与文化发现,缺少大师式、精神火炬式的文化权威。”
著名作家冯骥才认为,伟大作品有几个标准:第一,深刻地反映了我们的时代和我们这个时代的人;第二,具有相当高的艺术水准;第三,要影响深远,不是一部电影一时轰动取得高票房然后就完了,也不是一幅画卖得好价钱就行了,“你问老百姓,近年对哪幅美术作品印象深刻?基本上没有一部作品,老百姓脑子里一片空白,只有卖高价画家的名字。”
冯骥才说,如果一部作品,没有深入人心成为一个国家灵魂的凝聚力,没有成为这个时代创新力的表现,没有成为这个时代人们可以仰视的、崇敬的对象,“那最后它就不可能成为经典。”
浮躁的“文艺生态”下能诞生经典名家吗?
文艺界人士在分析阻碍经典大家诞生的客观原因时表示:在商品经济冲击下,文艺界同样出现“GDP至上”,助长拜金主义与浮躁之风;网络等新媒体对传统文学冲击严重,年轻读者的阅读方式与兴趣发生较大变化;缺乏文艺批评的良好氛围,“红包评论”等现象正在侵蚀文学批评应有的功能;此外,文艺创作中的“官本位”等弊病依然存在,违反文艺创作规律的现象时有发生……这些都构成了“文化生态”的复杂与多变性。
来自于网络、影视传媒等的冲击,使今天的文学正在面对前所未有的挑战,当年“全国同读一本书”的盛况已很难发生,传统文学尤其是严肃文学的读者分流严重。《萌芽》主编赵长天说,以年轻读者为主的《萌芽》受的冲击尤其大,年轻人都到网上去看小说了。
不少人对文艺界“以经济效益论英雄”的现象忧心忡忡,“码洋至上”、“收视率至上”、“上座率至上”,只要能够吸引眼球,哪怕庸俗、低俗、媚俗,也不遗余力炒作,这样势必造成文艺生产中“劣币驱逐良币”。
上海作家丁宝德经过长达13年的深入生活与艰苦写作,完成90万字的长篇小说《龙家故事》,将人的命运放在历史的大背景下来审视,既感人肺腑,又昂扬向上。但是这部作品被全国多家出版社拒绝出版,原因是“现在市场不看好工人题材”。丁宝德认为,片面追求经济效益的背后,是思想与艺术的贫乏,正在蚕食我们健康的文化,使我们的价值观和正常的审美情趣发生可怕逆转。
复旦大学出版社董事长兼总编辑贺圣遂近年来积极倡导“科学出版观”,他说:一些出版社编辑缺乏鉴赏力,要么重版经典,要么追捧已成名作家,“希望每出一本书都赚钱的心态,其实害了出版界。”
不接地气,出何大作?
文学界人士认为,缺乏与时代相匹配的经典、大家的原因非常复杂,除了创作生态客观原因外,更重要的是主观原因,即文艺创作的心态问题,比较集中表现在以下方面:创作理念混乱,价值观缺失,甚至人格萎缩;创作态度浮躁,缺少虔诚,或高高在上,或闭门造车,生活积累少;个人素养不足,缺乏观察世界的胸怀,即使艺术表现能力高超,也因为缺乏思想深度而无法成为精品力作。
上海市作协副主席、文艺理论家王纪人说,“五四”运动之后,中国涌现出鲁迅等一批伟大的作家,这些大家都有共同的特点:既有扎实的国学根底,又有海外留学经历,一些大作家同时还是翻译家,因此他们既有中国情怀,又有世界眼光,当前的中国作家群里很难找到这样学贯中西的人了。
报告文学作家、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、中国作家出版集团党委书记何建明认为,现在作家辈出,但难见大家,首先是中国当代作家缺少与伟大时代相称的博大或宽阔的胸怀,其次是一些作家生活和体验社会的方式不对,此外,有些作家缺失对国家、民族和人类深刻性的大情爱。
不少人忧心忡忡:“快餐文化”“娱乐至上”正在侵蚀作家,传统文学赖以生存和吸引读者的重要审美原则正被消解或颠覆。
何建明说,与前辈作家相比,今天一些作家在创作动机、态度和方法上都出现了异变,“一些作家以为在家里看看网络、报纸,加上自己的‘睿智’的目光就足以了解时代、了解生活,其实,这样只是过着‘二手’、‘三手’的生活。作家一定要贴近生活‘接地气’。”